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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用最快的速度穿越庭院的秘密通道,在沐浴於銀色月夜的森林之中奔馳著。 

 

光秀他們絕對是從這個通道離開安土城的,但這樣一來,敵人就知道了可以深入安土內部的途徑。 

 

若是以光秀未叛變為前提,這一步是險棋,等於自己暴露了弱點,敵人隨時可以利用這個通道發動令人措手不及的猛攻。 

 

若顯如的目的是殺了信長,那麼這個通道便是絕佳的刀柄,掌握這個機會,就有可能將刀鋒刺向天守閣的權力中心。 

 

但信長肯定不是省油的燈,對方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光秀宅邸,表示一定有他們不知道的出入口存在,如果是我,絕對會在光秀住處增加防衛兵力,以防被突襲。 

 

顯如一定也知道這一點,那他會怎麼做? 

 

從退回安土城以來,我們與顯如的對戰基本上處於五五波的狀態。安土只守不攻,因為不知敵人底細,且剛經歷完與上杉武田的大戰。 

 

而顯如只用少數兵力做游擊,也許是沒有把握一舉殲滅織田的勢力,某種方面也是在測試我們的戰力。 

 

但戰況在光秀叛變之後,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變化。 

 

大將叛逃,我方軍心不定,且敵人又掌握一條我們不知道的密道,腹背受敵下,現在安土城的狀況實在很不樂觀。若要出擊,眼下變便是絕佳時機。 

 

現在顯如手上握有我方的軍事部屬圖,他大可以來個雙面夾攻,攻擊防守最弱的一側,同時派人從密道襲擊安土城內部。 

 

最好是在安土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的時候下手,因此若要動手,這周內就是關鍵。 

 

這會是光秀想要的結果嗎? 

 

我可以理解他想要引誘顯如出兵的意圖,但那個密道是必須冒的風險嗎? 

 

不管怎麼想,讓敵人知道密道的存在,都不是一件有利的事情。 

 

光秀到底有甚麼計策? 

 

無法參透他的想法,我也只能就我所知的事情來探詢一絲蛛絲馬跡。 

 

撥開層層交疊草叢,我來到了光秀的秘密基地,彷彿早就知道我的造訪般,樹幹上垂著一條本該藏起的繩索。 

 

沿著繩索,我爬上了樹上的木屋,木門咿呀一聲開啟,點燃蠟燭,溫暖的火光驅逐了冷豔的月色,將滿室照個通亮。 

 

看著眼前熟悉的擺設,想起了初次造訪時驚豔之情。我見證了一位偉大的戰國武將如何發揮他的才能,在這方小小的天地之中運籌帷幄。 

 

在這裡他掌握了日本各地的機密情報,佈局、調查、決策,將信長的勢力一點一點的擴散至全國各個角落。 

 

而這些事情是檯面上所看不到的。世人總是願意褒揚在自己面前做事的人,卻忘了有更多更多的人,在他們背後默默地貫徹自己的使命。 

 

木屋的擺設與初次造訪時無異,但櫃子上的卷宗通通不見了,是被帶走?抑或是被銷毀?我不得而知。 

 

舉起燭台再度還視一遍屋內的狀況,視線最後被桌上的小紙條吸引住,攤開紙條閱讀,上頭僅有短短兩個字: 

 

莫尋 

 

蒼勁的字跡撫平了連日來不安的情緒,我癱軟的跌坐於地面,顫抖地捧著手中輕薄的紙條,一遍又一遍的看著他留下的訊息。 

 

光秀並沒有叛變,簡潔有力的字詞中,我讀出了更深刻的含意,他要我不要擔心他…… 

 

將紙條按於胸口,我感受到這兩個字的力量突破了歷史的枷鎖,也解開了盤踞在心中已久的死結。 

 

此時此刻,我甚至大膽地認為,穿越到這裡,並非改變歷史的齒輪,我的存在,是為了創造歷史,顛覆傳統所認為的一切! 

 

小心翼翼的將光秀的訊息收入懷中,我必須盡快將這件事帶回安土城,讓所有人知道光秀意圖。 

 

裡外應和,這將會是織田打敗顯如最佳的秘密武器,如此一來,曝光那條秘密通道的代價便在可接受範圍內了。 

 

順著繩索離開樹屋,果斷地拿出隨身的小刀將我與屋子間的聯繫割斷。 

 

一條繩子繫在樹上不免讓人起疑,畢竟越多把它當作一棵不起眼的樹木越好。拾起繩索的殘骸,我走到離樹木稍遠處將之丟棄。 

 

「吱吱。」 

 

背後響起一聲熟悉的嗓音,回過頭,赫然發現光秀的小白狐正對著我來回晃逗著毛茸茸的白色尾巴。 

 

「是你呀。」我蹲下身子,伸出手。 

 

月光下,白狐的毛髮閃耀著銀色光澤。如同那夜,湖畔的月色映照出光秀遺世而獨立的身姿,徐徐清風拂過銀白柔順的細髮,好看的薄唇揚起微微的弧度,與他一同欣賞絕美的夜色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。 

 

小白狐靠近我,聞聞了伸出的手片刻,便撒嬌的磨蹭著我的掌心,我輕笑,討人疼的小傢伙,輕柔的順著雪白的毛,享受著難得的寧靜。  

 

忽爾,小白狐警戒的豎起雙耳,雪白的毛髮也一同炸開,充滿敵意的望著我的左側。 

 

雜沓的聲響自樹林中由遠而近的傳來,內心一驚,將白狐攬入懷裡,我閃身躲入一旁的草叢中。 

 

「你確定在這附近嗎?」 

 

「應該沒錯,昨晚我們應該有經過這裡。」 

 

耳熟的語調令我心頭一驚,是昨晚逃獄的人! 

 

他們果然開始尋找這條密道了,隱藏於樹叢中,我屏氣凝神聽著他們的對話。 

 

「真是的,顯如大人為甚麼不直接派明智光秀來指路就好了?」 

 

「笨蛋,顯如大人還沒完全相信他,你想想如果明智光秀是假叛變,派他來不就是縱虎歸山?據點就會曝光,我們長久以來的努力不都白費了?」 

 

「這樣也對,不過話說回來,你真的覺得他是間諜嗎?畢竟帶了如此重要的情資給我們,還把你救出來。」 

 

「嘖,小心為妙,明智光秀是出了名的奸詐,搞不好這一切都是安土城的詭計。」 

 

看來對方也還沒有完全相信光秀,那這樣光秀就危險了,要是被敵人識破,等於直接深陷蛇窟裡,他會成為人質,麻煩就大了。 

 

必須趕快回報給信長知道,此刻的我心頭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,但現下可不能輕舉妄動,與地面磨擦的窸窣聲近在咫尺,一點聲音都有可能暴露我的行蹤。 

 

打起精神鼓勵自己,不要緊的,天色這麼昏暗,只要不出聲音,根本不會有人察覺我躲在這裡,只需要靜靜的等待他們離去即可。 

 

我安靜的蟄伏於草叢內,但懷中的小白狐很不安分,在聽到人聲之後,牠顯得更加警戒,不斷的扭動身體想掙脫我的懷抱,緊緊的抱住白狐,我不斷順毛安撫牠。 

 

拜託不要在這個時候發飆阿,冷汗直流,心臟大力的撞擊胸口,深怕這撞擊聲會被聽到。但小白狐非但沒有安分下來,反而掙扎愈來愈激烈。 

 

最後,牠忍不住發出憤怒獸鳴。 

 

糟了。 

 

氣憤的鳴叫在寂靜的月夜中顯得格外刺耳,吸引了不肖之徒的注意。 

 

「誰!」 

 

察覺到異樣,一陣陣枝枒斷裂的聲音朝我急速而來。知道再也瞞不住行蹤,我只能本能地朝著密道的反方向衝出草叢。 

 

「有人!」 

 

「哪裡跑!」 

 

用盡畢生的力氣,我在陰森的樹林中飛奔。 

 

奔馳的速度成為強大的反作用力,所經過的樹枝綠葉,無一不在我身上留下一道道傷痕。 

 

不能停下來,因為背後的追擊聲響沒有一刻是遠離身邊的,即使已經分不清天南地北,我仍不要命的向前衝。 

 

絕對不能被抓到,昨天那個人認得我的臉,如果被抓到會成為人質的。 

 

絕對不能停下來! 

 

要快點逃離這裡! 

 

啪嚓。 

 

紊亂的腳步因為突如其來的樹根而失去了節奏,整個身體因為慣性而飛了出去。 

 

腦袋當機、瞳孔放大。 

 

我開始下墜,恐懼蔓延於我的思緒,不是因為接下來撞擊的疼痛感,而是後續會發生的一切。 

 

重重的跌落於地面,止不住衝量使我在充滿枯枝碎石的地面翻滾了好幾圈,最後撞在突起的石頭上。 

 

像一尊破碎的娃娃被棄置在路邊,疼痛是此刻唯一能輸入腦中的訊息,意識逐漸潰散,我的記憶停留在兩雙大腳佇立於我面前,而後是永無止盡的黑暗。 

 

再度睜開眼時,我已置身於完全陌生的地方。身體仍傳來陣陣痛楚,看了一下自己的雙手,上面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。 

 

抬頭環視周遭,最後視線留在前方由一條條沉重的金屬交錯而成的障礙物上。 

 

我被關在牢裡,一籌莫展的盯著眼前的銅牆鐵壁,不知如何是好。 

 

「你終於醒了。」低沉的嗓音想起,我望向聲音的主人。 

 

顯如。 

 

「沒想到居然有人自投羅網,你也是想來歸降平僧的嗎?」 

 

顯如嘲弄一笑,臉上的疤痕使的這個笑容愈發扭曲,他的後面跟著昨夜抓到我的兩個人。 

 

我不發一語的瞪著顯如,只見他低聲在其中一人耳邊說幾句話,那人起身離開,不一會兒便帶著另一個人來到牢前。 

 

顯如語帶輕快地說道:「來看看是誰迷路到平僧這兒來的。」 

 

與來者對上眼,我倒吸了一口氣, 

 

光秀。 

 

似乎沒想到被抓的會是我,光秀微微瞪大了眼睛。 

 

這個反應讓我知道,我的出現不在他的計畫之中,也讓我知道,我的現身,成為了這盤棋局中最危險的存在。 

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  #版權所有請勿抄襲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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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摸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