摸莉不要吃薯條

夜幕的絢爛終將回歸平靜，眼底再度倒映出無垠的星空，城內依舊燈火通明，並不因煙花暫歇而有絲毫的黯淡。 

不知是花火太令人著迷，抑或是光秀的話在心湖引起陣陣漣漪，我久久無法回神。 

在這裡找回自己的時間?我沒有勇氣細想這句話背後的涵義。  

似乎察覺到我的掙扎，光秀識趣地轉移話題。 

「話說回來，你來到這裡，可有想去的地方?」 

「想去的地方?」我困惑地望著光秀。 

「換個方面想，你來到異鄉生活，而且又是穿越時空來到這裡，難道不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，能夠好好看看別人看不到的風光?」光秀調皮地眨了眨眼睛。  

我恍然大悟，對呀，穿越時空這種事可不是人人都會遇到，機會難得，真的應該把握機會欣賞欣賞五百年前的日本景色。 

我記得安土城位於滋賀縣，滋賀的景點...... 思及此，我眼睛整個亮了起來。 

「琵琶湖!」 

「哦，那裏有個神社。」 

本來我就喜愛古蹟名勝，尤其對於日本的神社文化，我深深的沉醉在那些神話故事的場景之中。  

光秀微微一笑道：「今天神社有點燈的儀式。」  

噢，聽到他這樣說讓我好想立刻飛過去，可惜沒有翅膀，我哀怨地嘆了一口氣。  

「走吧。」光秀起身，拍了拍身上的灰塵，牽起我的手往城內走去。  

「欸?等等!」 

突如其來的親密使我措手不及，我仍然試圖抽回掌心，但這次光秀沒有放手。  

「現在過去的話，還能趕上點燈的祈福儀式，你不想看嗎?」 

光秀回過頭， 鳳眼直勾勾的盯著我，等待著回復，但我覺得他早已知道答案。 

「想……」氣勢有些弱。 

「那就走吧。」他了然一笑，繼續前行，到馬廄之前，交握的雙手沒有再分離。 

我們各乘著馬兒在夏夜的風中馳騁著，這是我第一次自己騎馬，騎得不怎麼快。但我卻跟得上他的腳步，想必是刻意放慢速度吧。 

光秀常在這種小地方流露出他的貼心，雖然他在安土有著「白狐」這個老奸巨猾的稱號，但我總覺得他有著不為人知的溫柔面。 

他所做的事情，往往不是只有表面上看到的那樣。 

可是這樣子也常常受到別人的誤解，人類天生是視覺取向的動物，我們只相信眼前所看到的，卻也忽略了躲在暗處的真相。 

這樣子的光秀在安土城樹立了許多敵人，來到這裡一段時間了，讓我愈來愈知道光秀的處境，如果不是受到織田信長的重用，恐怕他早就無法在這裡生存。 

面對如此沉重的壓力，他心裡是怎麼想的?光秀老是用著四兩撥千金的態度，把自己的真心隱藏起來，令人摸不著頭緒。 

我們來到了神社的入口，將馬匹紮在樹下，往儀式的會場前去。 

「怎麼了，都不說話?」 

我們肩並肩步上千階嶺，兩旁的燈籠成為我們的引路人，光秀終於察覺我的異樣。 

「我問你，你有這麼多家臣，甚至有秀吉他們這些助力，為甚麼還是喜歡獨自一人處理事情呢?」我提出了積存在心已久的疑惑。 

「我不過是選擇最有效率的做事方式罷了。」光秀輕哼。 

「可是這樣遇到危險時不就沒人能夠幫你嗎?而且你這樣也常常被人誤會。」無法認同他的說法，我反駁著。 

忽然，光秀咧開戲謔的笑容說道：「你這是在擔心我嗎?」 

又來了，他又想故意岔開話題了，可這次我鐵了心，堅持得到他真正的想法。 

「對，沒錯，所以務必說明你的理由。」 

光秀的笑容更深了，他伸出手，故意用力揉了揉我的腦袋。 

「真是感動，你竟然關心我起來了，看來這隻小貓咪沒有白養。」 

「請你認真回答我的問題。」 

我拍開頭顱上的大掌，堅定地望著他。察覺到我的執著，光秀沉默了。我也同樣沉默地看著他，等待他的回答。 

「對我來說，只要能夠達成目的，涉險也沒問題。」 片刻的無語後，光秀如是說。 

「如果失敗呢?」 

「那代表我的能力不足。」 

所以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。光秀寧可將自己擺在次位，只求完成任務。內心刺痛著，他怎麼可以如此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呢? 

「真是個笨蛋。」我小聲嘟噥，甩頭繼續向上走，賭氣的不再跟光秀說話。 

而光秀也默默地爬著石梯。 

在我們踏完一千零一階的參道後，古色古香的木造建築映入眼簾。與其說是神社，它更像寺廟。兩旁的狛犬如同石獅，守護著舍裡的眾神。 

不同於其他神社漆上嬌豔欲滴的鮮紅，她洗去紅塵，呈現一身原始內斂的茶褐，而取代日式弧形屋頂的是稜角分明的檐牙。 

沒有安土城盤盤囷囷的建築工法，她是簡單、不拖泥帶水，一鼓作氣地撐起整個結構，猶如達摩踏著蘆葦，沉穩的佇立於琵琶湖畔。 

我們在手水舍洗去一身世俗後，步入神殿。裡面萬籟俱寂，只有殷紅的燭火發出微弱的吐息。 

燭光照亮的殿內唯一的神祇—觀音 

好奇妙阿，日本神社裡供奉的竟然是觀音娘娘。外來文化真的影響日本很深，現在如此，未來亦然。我輕笑，但隨即發現了不對勁。 

「你不是說有點燈儀式嗎?」我狐疑地望著光秀，如果有活動怎麼會半個人影都沒有。 

「這裡。」 

光秀邁步，來到唯一的光源處，一張木桌前。燭火照亮了桌上的物品，是一支支的蠟燭、陶片、以及筆墨。 

「燈是要自己點的。」 

他執筆在陶片寫上自己的名字，點燃一根蠟燭，滴幾滴蠟淚，將蠟燭固定在陶片上。他示意我照著步驟做，我依樣畫葫蘆的捧起自己的燭台。 

「跟我來。」光秀說道，我們往神殿的後方走去。 

木質的地板在我們腳下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響，燭炬在牆面投射出我與光秀交錯的影子。 

我靜靜地走在他身後，這個時候的光秀，散發不同以往的沉靜氣息，人們常說光秀是狐妖，可是現在的他就跟狐仙一樣，沉穩內斂，玉樹臨風。 

妖與仙僅有一線之隔。 

存心向善可成仙，惡貫滿盈則為妖。 

歷史上的光秀是背叛者，但我眼前的他是個寧可捨身取義的大笨蛋。這樣的他，怎麼可能是個妖怪呢?世人都錯看他了。 

「到了。」光秀回眸，中斷了思緒。 

我抬頭，看到了浩瀚無垠的宇宙。 

此刻的我，彷彿站立在大霹靂發生時的中心點，被整片星體包圍著。天上看的，腳下踩的是那點點繁星，連玉盤都碎成兩半。 

但仔細一看，腳下的宇宙正上下的波動著，一陣清風拂過，將繽紛的色彩連同白玉混入夜色之中。 

原來是那可愛的琵琶仙子羨慕天上眾神的聚會，想要偷偷參與其中。 

「好美。」我讚嘆，夜晚的琵琶湖居然如此令人驚艷。 

「這邊視野開闊，沁涼舒暢，我常常來這裡想事情，她能幫助我釐清思緒。」 

是秘密基地! 

一想到光秀願意帶我來自己的私房景點，內心一陣小鹿亂撞。好險燭光微弱，否則他肯定會察覺我的窘態。 

這時光秀手上的燭火燃燒殆盡，他走到一旁的小檯子，拾起檯面上的筆，在陶片上快速地寫下一行字，接著揚起的手，用力地往遠方扔去。 

順著陶片在空中劃出的弧度，我發現了神社下方，鄰近湖畔的鳥居。 

原來鳥居在這種地方啊，難怪適才來的時候都沒發現。 

「據說在蠟燭燃罄後，能夠將陶片扔過鳥居，神明就會實現你的願望。」光秀轉頭望向我，這時我的蠟燭也熄滅了。 

「唔…那你剛剛沒扔過去。」 

「是阿，所以我的願望不會實現。」 

「你許甚麼願望?」 

「希望三成能夠好好吃飯。」 

「噗，難怪不會實現。」我失笑。 

「換你了，你想許甚麼願望?」 

光秀磁性的嗓音在耳畔響起，因為燭火熄滅了，看不清他的神情。 

我望向遠方的鳥居，這種距離要丟中還真不容易，鳥居的前方堆滿著無數未實現的願望，但即使這樣，我還是想試試。 

心誠則靈，不管有沒有丟中，只要誠心祈求，神明會聽到我的聲音的。 

我提筆在自己的陶片寫下句子，深吸一口氣，用投飛盤的姿勢，奮力扔出。 

在月光的照射下，陶片像流星般在空中飛舞著，卻也如流星般，稍縱即逝，我的願望開始下墜。 

果然，這種距離還是太遠了。正當我已經開始安慰自己時，一陣強風呼嘯而過，如同乘著飛龍一般，我的陶片，就這樣越過了鳥居。 

「過了!」 

我開心的手舞足蹈，神蹟阿，神明絕對聽到我的心聲了，我感激的雙手合十，朝著湖面拜了拜。 

「居然過了呢。」光秀嘖嘖稱奇。 

「你寫了甚麼願望?」他好奇的詢問。 

這次換我俏皮的對他眨了眨眼睛。 

「不跟你說，在我的世界說出來的願望是無法實現的。」 

光秀挑了挑眉，”不說嗎?那明天的工作量可要增加了。”他賊賊的對我笑著。 

「隨便你，反正我不會說的。」對他吐了吐舌頭，我鐵了心不告訴他，頭也不回的往內殿走去。 

「拿你沒輒。」 

光秀笑嘆了一口氣，他舉步跟著我的足跡，一同回去安土城。 

靜謐的星空之下，琵琶湖畔掀起陣陣漣漪，雪白的浪花拍打上鳥居，輕撫著我的陶片。 

上面寫著：希望光秀可以平平安安地完成每件事。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  #版權所有請勿抄襲